自由贸易区

2021年1月1日，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正式启动。根据计划，非洲国家之间97%的商品关税将在2034年前被逐步取消。人们普遍预期，自由贸易区将为非洲大陆经济带来显著增长。据世界银行2020年研究预测，到2035年，非洲国家之间的贸易额将增长81%，产出将增加4500亿美元。但每次讨论非洲自贸区前景时，人们似乎总不忘提及非洲区域内贸易仅占非洲出口总额的17%左右。相比之下，这一占比在亚洲和欧洲分别为59%和69%。为何会出现这种现象？如何在《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协定》的框架下提高非洲区域内贸易水平？围绕这些问题，非洲研究专家们给出了他们的看法和建议。

非洲区域内贸易被低估

联合国非洲经济委员会东非办公室负责人安德鲁·莫尔德（Andrew Mold）8月12日在布鲁金斯学会官网发文称，非洲区域内贸易的经济意义经常被低估。纠正这种误解很重要，因为它会影响人们对非洲自贸区前景的判断。如果让“非洲国家之间没有什么可进行贸易的东西”之类的偏见占据主导，那么加速非洲区域内贸易增长将困难重重。实际上，非洲区域内贸易十分活跃，从这个认知出发，非洲自贸区的前景就会好得多。

莫尔德指出，非洲区域内贸易不仅受到统计误差的影响，还受到一系列认知偏差和遗漏的影响。具体来说，大概三个原因导致人们产生非洲大陆区域内贸易处于低位的误解。

首先，将非洲与其他区域集团进行的比较常常具有误导性，而且没有进行同类比较。关于区域内贸易的讨论部分取决于如何看待“区域”或“次区域”。例如，虽然中部非洲似乎是世界上地理一体化程度最低的次区域，但中美洲、中亚和南亚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同样，从地理次区域来看，南欧的一体化程度不比东非高，北欧的表现也只比整个撒哈拉以南非洲稍好一点。

其次，向非洲大陆以外的目的地出口高价值商品，扭曲了非洲区域内贸易的图景。比如，某些非洲国家经济体对非洲大陆区域内进出口贸易的依赖程度明显高于其他地区。在许多国家，区域内出口相对于其经济规模来说也很可观。如津巴布韦、博茨瓦纳、莱索托和纳米比亚的情况就是如此，区域内出口约占这些国家GDP的20%。

然而，非洲区域内贸易的平均水平受到了非洲大陆较大经济体的影响，尤其是埃及和尼日利亚，南非次之。它们对非洲市场依赖程度低的原因各不相同：埃及与欧盟有长期的市场准入协议，过去一直优先考虑中东和欧洲市场；尼日利亚的石油和天然气主要出口欧洲和亚洲；而南非由于种族隔离的历史原因使其经济对区域内邻国市场的依赖较小。因此，非洲国家中少数但极其重要的几个国家极端依赖商品出口，而大部分自然资源都销往非洲大陆以外的市场，这拉低了非洲区域内出口的份额。安哥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石油及其副产品大部分出口国外，但剔除这一部分贸易，非洲区域内出口将占到安哥拉总出口的四分之三左右。

最后，对非正式跨境贸易规模的认识存在系统性的偏颇。非正式跨境贸易的盛行意味着区域内贸易的发展程度远高于仅从官方贸易数据中获得的数据。虽然非正式跨境贸易是一种全球现象，但多项研究表明，非洲大陆的非正式跨境贸易比其他区域普遍得多。例如，联合国粮农组织和非洲进出口银行2020年研究发现，“非正式跨境贸易每年有近180亿美元，占一些非洲国家贸易流量的三分之二以上”。而且，几乎所有的非正式贸易都是大陆区域内的。有学者总结了现有的研究，认为非洲区域内贸易被系统性地低估了11%—40%，也有人认为这一数字应该更高，甚至接近50%。

由此可见，非洲区域内贸易低迷的印象是错误的，在非洲大陆的大部分地区，区域内贸易占其贸易总额的比例很高，“非洲国家之间没有什么可进行贸易的东西”这种看法必须得到扭转，这样才能为非洲自贸区的发展提供一个有希望的起点。莫尔德强调，最近有一些国家正试图说服非洲国家与其签署双边贸易协定。例如，英国希望在整个非洲大陆复制经济伙伴关系协议类型的协议，美国也正为签署自由贸易协定与肯尼亚和加纳进行谈判。但是，在非洲大陆一体化加速发展的时期，这样的双边协议可能会分散非洲各国政府对更重要的非洲自由贸易区协定的注意力。

非洲区域内贸易受阻原因

尼日利亚盟约大学经济学教授埃文斯·奥萨布欣（Evans Osabuohien）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非洲国家之间的贸易低迷主要与许多非洲国家落后的价值链系统有关。例如，出口生可可豆的尼日利亚与同样出口生可可豆的加纳没什么贸易往来。但是，如果可可豆可以加工为制成品，比如巧克力或其他饮料，那将有不同的品牌。这时候，两国之间可以进行各自品牌的贸易。对于这一点，欧洲就有很好的例子，欧洲各国生产不同品牌的葡萄酒，它们之间有着非常密切的贸易往来。所以，非洲国家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是对原材料进行加工、包装以及品牌开发。

布鲁金斯学会全球经济与发展项目高级研究员、雷鸟全球管理学院教授和常务董事兰德里·西格内（Landry Signé）认为，非洲国家之间通关时间过长是影响贸易发展的一大障碍。据世界银行的数据统计，从法国出口货物只需要4份文件，而在安哥拉则需要9—10份文件。在进口方面，法国需要4份文件，中非共和国需要11份文件。《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协定》出台之前，整个非洲大陆的公司都报告说，货物通过海关的延误增加了。在过去10年左右的时间里，出口货物的平均通关时间从8.5天增加到10.3天，而进口货物的平均通关时间则从13.9天增加到16.8天。

多伦多大学城市学院基础设施研究所研究员阿斯特丽德·哈斯（Astrid Haas）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基础设施薄弱是阻碍非洲区域内贸易的主要因素之一。尽管港口和道路状况有所改善，但非洲许多地方的基础设施条件仍然非常糟糕，道路基建落后无疑提高了非洲贸易的成本。

多举措增加非洲区域内贸易

奥萨布欣认为，《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协定》在促进非洲区域内贸易方面的作用不容小觑，但是其短期影响还不太显著。只要共同努力和多部门参与，近两三年内人们就会看到积极的变化。例如，卢旺达经济的增长和转型有目共睹，当有更多的非洲国家带着发展的希望崛起时，整个非洲大陆的前途就会更加光明。奥萨布欣预期，贸易协定将会推动非洲大陆发展，加强农产品和与其相关的轻工业区域价值链。利用区域优势提高竞争力，实现产品供应多样化，出口高附加值产品，能够帮助非洲抵御未来经济冲击。近年来，人们见证了非洲国家之间蓬勃发展的服务贸易，这些将在贸易协定下继续深入发展。

加纳贸易与工业部副部长赫伯特·克拉帕（Herbert Krapa）曾在一场活动中表示，喀麦隆、埃及、肯尼亚、毛里求斯、卢旺达、坦桑尼亚、突尼斯和加纳将率先开始在《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协定》下进行贸易，将非洲大陆一体化的梦想付诸实践。八国将通过出口贸易公司实现非洲国家出口多样化，提升出口总量，同时向外国投资者展示非洲自贸区的优势所在。

非洲进出口银行行长兼主席本尼迪克特·奥拉马（Benedict Oramah）认为，对非洲区域内贸易和非洲自由贸易区协定的批评需要追本溯源，寻找解决方案，而不是简单地批评事态。具体而言，为了加速非洲区域内的贸易和商业，非洲大陆应该利用自己的资源，通过人力资本和技术潜力来促进投资和发展。他强调，其他国家的工业革命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年轻而有能力的劳动力，所以青年也应该成为推动非洲自由贸易区发展的重要力量。因此，有必要为他们提供知识产权保护、降低经商成本、制定进入单一非洲市场的支持性政策，释放他们的创业动力。反过来说，一个充满活力的单一市场将打开新的机遇之门，增加年轻人的选择，使他们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潜力。

中国社会科学报记者 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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