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黑各级行政机构2023年底全部完成换届，但变化并不显著。执政联盟仍然由不同的政党组成，各政党在内政和外交方面优先事项各不相同。波黑国内经济问题逐渐堆积，必要的改革却以小步向前艰难推进。与上届政府相比，本届政府明显带来了一定进步，尽管这些进步并非乐观主义者所描绘的那样可观。

引言

根据2022年10月大选的结果，除了塞族共和国政府成立于2022年12月底以外，波黑各级新的多数党政府均于2023年初得以组建。组建政府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意味着行政系统各主体达成共识保持同步。最终导致了波黑国家（即波黑部长会议[Council of Ministers of BiH，CoM]）和波黑联邦实体（波黑联邦政府）层面出现了庞大的、多党的、基于算数组成的执政联盟。回顾一年来的波黑政治，我们见证了波黑政党的分裂。在本篇回顾中，我们将对波黑国家和实体各级政府的组建成果进行概述。

波黑部长会议Council of Ministers (CoM)

2023年1月的最后一周，波黑议会（Parliamentary Assembly of BiH，PA BiH）代表院（House of Representatives，HoR）选举了新一届波黑部长会议。因此，波黑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得以组建国家政府，部长会议由九个部长和一个会议主席组成。博尔娅娜·克里什托（Borjana Krišto）担任主席，她是波黑克罗地亚族民主共同体（Croatian Democratic Union of Bosnia and Herzegovina，HDZ BiH，以下简称：克民盟）领导人德拉甘·乔维奇（Dragan Čović）最忠诚的工作伙伴之一。在过去，她代表克民盟执行了一些责任重大的任务。克民盟声称自己是一个完全亲欧的保守党。克里施托的活动重点是与布鲁塞尔合作，以及与克罗地亚首都萨格勒布进行官方合作。在萨格勒布，克民盟的“母党”民主共同体（HDZ）也是执政党。

波黑外交部长埃尔梅丁·科纳科维奇（Elmedin Konaković）是人民与正义党（People and Justice party）主席，也非常鲜明地展示了亲欧立场。2023年他的工作重点是与欧盟和西方盟友发展合作，但也会与来自东方的伙伴，特别是来自阿拉伯世界的伙伴合作。这位外交部长任职百天以来就取得了一系列外交成果。

波黑国防部长由波黑社会民主党（Social Democratic Party of Bosnia and Herzegovina，以下简称：社民党）副主席祖坎·海莱兹（Zukan Helez）担任，他也持相似的亲西方立场，他主张采取亲北约的立场，并将波黑进一步纳入北约这一军事联盟。亲欧的法律和改革在名义上和本质上也都得到波黑交通通讯部长、“我们”党（Our Party）主席埃丁·福尔托（Edin Forto）的支持。与他们相对的是塞族政治代表：外贸和经济关系部长斯塔沙·科沙拉茨（Staša Košarac）和安全部长内纳德·内希奇（Nenad Nešić）。科沙拉茨是独立社会民主人士联盟（Alliance of Independent Social Democrats）最有影响力的成员之一，内希奇是独立社会民主人士联盟的联盟政党——民主人民联盟（Democratic People's Alliance）的主席。虽然他们名义上支持改革和波黑入盟的道路，但他们的立场是，任何意味着把管辖权从实体转移到国家的改革都不会被考虑在内。或者更准确地说，把管辖权从塞族共和国实体层面转移到波黑国家层面的改革都不会被考虑在内。除了担任主席之外，克民盟的官员还担任了司法部长（达沃尔·布诺扎[Davor Bunoza]）和民政部长（杜布拉夫卡·博什尼亚克[Dubravka Bošnjak]），他们受到的媒体关注较少。

关于准军事组织（paramilitary groups）

2023年，安全部长内希奇和国防部长海莱兹之间的争吵一时间成为公众“谈资”。起因是据称波黑境内存在准军事组织，这一问题反映了波黑议会和部长会议关系的关键争议之一。首先，塞族共和国代表和波黑议会代表向欧洲议会和美国国会致函，表达了他们对波黑政治局势的看法，并声称波黑境内涉嫌恐怖组织可能被激活。他们写道，波黑长期以来一直是“激进伊斯兰主义者”的避风港，代表波黑穆斯林的最大政党在意识形态上是明确的伊斯兰主义者。塞族共和国议员表示，“在波黑联邦，有些村庄的居民执行伊斯兰教法，而波黑穆斯林居住的部分地区仍然是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众多潜伏组织的所在地” 。

海莱兹部长要求情报和安全局（Intelligence and Security Agency ，OSA）提供信息，了解该机构是否掌握波黑境内存在任何非法穆斯林组织（parajemats）的信息。正如议员们所说，这些穆斯林组织并不在波黑伊斯兰社区的组织下运作。

然而，在海莱兹要求有关机构调查这些指控之前，他在媒体上声称，塞族共和国境内存在准军事营地，“有一些来自俄罗斯的人正在运营这些营地。” 海莱兹说他掌握的情报显示，俄罗斯人正在训练年轻的塞族人做好军事准备，他知道这些营地在哪里，这些营地可以很容易地被消灭 。

然而情报和安全局否认了海莱兹部长的这些说法。该机构对塞族共和国通讯社Srna表示，波黑情报和安全局没有掌握关于在波黑存在军事营地和准军事组织的信息。情报和安全局已将相关资料转交给部长会议主席克里什托。

内希奇部长呼吁所有公民不要落入这种舆论陷阱而为安全问题担心。他说，“战争结束28年了，我们应该谈论科学和技术建设，而不是编造有关军事营地的故事来误导民众。”他认为海莱兹的工作存在严重问题，向公众传递毫无意义的信息只会将投资者、资本和民众从波黑赶走。

因此，当我们总结波黑部长会议一年来的工作，是否能够得出结论：与前几届部长会议相比，一年来它表现得更好、更差或是一如既往？除了国家层面的政客们对存在状态不明的伊斯兰组织和“亲俄准军事组织”表现出轻视（frivolity）态度，部长会议工作截至目前取得的进展微乎其微。这不仅说明本届部长会议的能力欠佳，而更说明了前几届部长会议同样能力低下和工作不足。原因在于议会多数派中不同党派之间的政治斗争经常导致部长会议的工作受阻，而无法顺畅运行。然而，在统治集团内部微妙的政治氛围中，即时不发生本质上的转变，有些变化也一定会发生。

“三分之一变化换来10%增长”

与前一届政府相比，这届国家政府只有三分之一的组成部分不同。相同之处是，上一届政府也是由聚集在独立社会民主人士联盟周围的塞族共和国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和克族民主共同体的克罗地亚民族主义者组成的。不同点在于，本届政府没有来自民主行动党（Party of Democratic Action）的波斯尼亚民族主义者，但由三个总部设在萨拉热窝的政党——人民与正义党、社民党和“我们”党形成所谓的“三驾马车”联盟“Troika”组成，他们在意识形态上相互分散。虽然国家政府的三个阵营在许多问题上仍有不同的看法，但本届部长会议第一年的工作比往届好了至少10%。

虽然这不是最精确的数据，需要进行更深入的定量研究才能获得相关指标，但让我们注意观察一个变量：部长会议每年做出的决定的数目。与必须通过波黑议会及其两院（代表院和民族院[House of Peoples]）决定的法律不同，部长会议有权做最终决定。就内容而言，部长会议可以做出各种决策，如人事任命、批准干预资金、做出各种执行决策等。截至2023年12月7日，本届部长会议通过了此类决定共193项，数量大大超过前几届部长会议。2022年通过了154项决定，2021年通过了163项决定，2020年通过了178项决定。

波黑联邦（Federation of BiH）政府

2023年5月，波黑联邦实体成立了新政府。2010年至2014年任期结束后，前社民党秘书长、现任主席内尔明·尼克希奇（Nermin Nikšić）重新担任总理。与他的联盟伙伴不同，“三驾马车”中的另外两位党主席担任了国家一级的职位，尼克希奇则担任了更具责任但也更具影响力的实体总理职位。根据宪法结构，大多数政治和经济进程都发生在实体层面，其资金数额远远超过国家层面。

本届波黑联邦政府与前几届并没有完全不同。克民盟与三驾马车的政党一起组成政府，克民盟几乎是历届政府的组成部分（除了2000-2002年和2011-2014年）。“三驾马车”和克民盟有着不同的政治侧重点。最强大的反对党，波黑穆斯林民族主义政党民主行动党，在2023年不断指责“三驾马车”背叛国家利益。在波黑联邦（Federation of BiH）一级，民主行动党对克民盟很宽容，给予了他们超出预期的支持。这些支持反映在某些人事任命上，也反映在克族占多数地区和波斯尼亚族占多数地区之间的差异上。

内尔明·尼克希奇政府值得夸耀的成就之一是颁布了一套能源法，这套法律由波黑联邦议会通过，改善了该领域的法律框架以及欧洲标准。这套法律简化了使用可再生能源生产的工厂的建设和运营行政程序，主要针对太阳能发电厂和风力发电厂。这套法律在电力市场中引入了新的参与者和活动类别，并引入了新的权利和机制，以授权和保护电力能源的终端用户。

另一方面，在2023年期间，波黑联邦政府颁布了一套财政法律。这套法律使在波黑联邦实体内经商更容易，雇主税负和其他缴纳更低，工人的工资更高。但这一关键改革没有产生任何结果，原因应从改革的复杂性以及社会主要行动者——雇主、工人和政府本身的不同观点中寻找。政府似乎想同时在工人和工会中建立和保持一个立场，以便工人们在下次选举中给予政府信任，同时通过市场自由化和减少征税来促进经商。同样，减少征税可能导致预算减少，而不一定导致支出增加，这意味着这项复杂的行动可能会破坏波黑联邦现有的相对稳定。

塞族共和国

而在波黑的另一面，则呈现出一幅不同的画面。2023年塞族共和国被政治一致性和经济波动所裹挟。因为政治上的高度一致性，塞族共和国在做出许多决定时都拥有绝对多数的赞成票，尽管其中一些决定不无争议。这种情况在立法方面经常出现，例如2023年7月通过的《关于不适用高级代表决定法》（Law on the non-application of the Decision of the High Representative）和《关于塞族共和国不适用波黑宪法法院决定法》（Law on the non-application of the decisions of the Constitutional Court of BiH）。塞族共和国实体中的多数人认为，波黑宪法法院是一个政治化的机构。在这个机构中，波斯尼亚族法官与斯特拉斯堡欧洲人权法院院长任命的三名外国法官经常做出不利于塞族共和国的决定。此外，塞族共和国的大多数政客不承认德国外交官克里斯蒂安·施密特（Christian Schmidt）作为国际社会驻波黑高级代表，因为他的任命没有得到联合国安理会的批准。因此，2023年塞族共和国最具标志性的事件就是其与施密特之间的战略博弈和战术定位拉扯。

许多人认为，塞族共和国的执政多数派与西方直接冲突是不明智的，但这并非其一时冲动。例如，塞族共和国于8月通过了《诽谤刑事定罪法》，再次将诽谤定为该实体的刑事犯罪。许多人认为，这项法律扼杀了塞族共和国的言论自由。此外，塞族共和国通过了《外国代理人法》草案，其中的要求包括对外国资助的非政府组织进行特别监督、禁止其进行政治活动、这些组织需要额外登记并发送财务报告。在这一年中，该法律引起了反对派和国际社会的争论和尖锐批评。这减缓了该法律的通过进程，但政府没有阻止其通过，也没有放弃它。

同波黑宪法法院、高级代表、新闻媒体和“外国代理人”的政治斗争仍在继续，与此同时，塞族共和国的经济状况有所下滑。记者们计算出，今年塞族共和国政府在证券市场上通过国库券和债券借款16次，共筹集了7.55亿波黑可兑换马克（约合人民币30.1亿元）。

除了短期债务外，政府还在塞族共和国资本市场上准备发行一种新的长期债券——3000万波黑可兑换马克（约合人民币1.2亿元）的五年期债券，塞族共和国政府准备支付5.8%的利率。到目前为止，塞族共和国已经发行了63只长期债券，公开发行了26.5亿波黑可兑换马克（约合人民币105.6亿元）。

结语

波黑部长会议被来自塞族共和国和波黑联邦相互冲突的政治目标所裹挟。无论内容如何，波黑部长会议需要小心翼翼地通过将管辖权从实体转移到国家层面并观察实效，而作为实体的后者则没有这种政治负担。相比较而言，波黑联邦是一个经济上更为繁荣的实体，但关键改革仍然悬而未决，政治问题也被搁置。塞族共和国经济问题更捉襟见肘，实体持续靠借贷维持。以上只是波黑这个错综复杂的“政治迷宫”在2023年呈现出的基本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