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要

本文概述了 2023 年捷克外交政策的主要议题。首先在规范层面，随着新安全战略、国防战略和其他相关文件的制定，规范层面出现了巨大变化。分析这些文件可以看出，捷克政治精英们重新审视了外部环境和捷克在国际政治中的作用。本文从安全化角度探究执政纲领的修订，随后讨论了调整与俄罗斯和中国关系的问题。分析表示，尽管内阁制定了预期计划，但也根据现实因素做出了调整。

引言

2023年，捷克根据国际政治的发展调整了其外交政策和对外行为。执政内阁基于其亲美立场，深化“价值观外交”。同时捷克政府出于打击所谓的“专制国家”带来的安全问题以及地缘政治的考虑，试图实施“去风险”（de-risking）和“友岸外包”（friend-shoring）政策。然而，鉴于中美两国之间的沟通加强，这一政策倾向在年末略有减弱。这也显示出捷克对跨大西洋伙伴关系（the Atlantic community）的高度依赖。

安全战略

现任捷克政府从规范和现实两个层面调整了对外政策，通过了若干新战略文件，包括《安全战略》（Security Strategy）、《国防战略》（Defence Strategy）、《出口战略》（Export Strategy）和《捷克武装部队发展构想》（Czech Armed Forces Development Concept）。 当前，捷克《外交政策构想》（Foreign Policy Concept）正在更新，其内容将参考《安全战略》、欧盟《战略指南针》、北约《战略概念》以及政府优先事项等（包括调整与中国和俄罗斯的关系）。在新战略通过之前，政府的行为经常违背现行文件规定的优先事项。2022 年初俄乌冲突爆发后，国际政治和世界经济发生了重大变化，因此有必要对这些文件进行多层次的修订。

捷克《安全战略》是一份重要的规范性文件，它描述了国内外安全环境，并针对可能出现的风险和威胁提出了具体的应对政策。值得注意的是，自由民主国家组成的西方社会被描绘成 "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 "的保护者。换句话说，现任政府倾向于从 "民主国家 "与 "专制国家 "之间的冲突以及 "专制主义 "和 "修正主义 "之间的对抗两个角度来阐释国际政治。此外，该文件关注印太地区以及后苏联国家，主张积极介入能够影响中国和俄罗斯的重要利益地区。《安全战略》没有采取务实、多边和多层次的外交政策，而是片面地跟着美国、北约和欧盟论调，这降低了捷克实施平衡外交政策的可能性。

国防战略

《国防战略》基于《安全战略》，确定了捷克全社会的国防方针。《国防战略》将俄罗斯视为主要威胁，做好与俄罗斯进行持久 "高强度防御战"的全面准备。此外，该战略将中国定义为相对不紧迫的安全威胁。呼吁捷克摆脱对华 "依赖"。根据该战略，一是加快武装部队现代化的脚步，以提高与北约武器系统的兼容性；二是扩充军事人员；三是淘汰苏联和俄罗斯的技术和装备。捷克政府宣称，将恪守国防开支占国内生产总值(GDP)最低2%的北约义务，但这一目标在2023年难以实现。然而，有一些战略合同预计将很快签订，因此这一目标在未来几年内有望实现。首先签订的是洛克希德-马丁公司（Lockheed Martin）的 F-35 闪电 II 战斗机（F-35 Lightning II）。美国的第五代战斗机将取代瑞典的 "鹰狮 "（Gripen）战机。

捷克国防部在许多方面深化了与美国的合作，包括购买军事装备和 2023 年 5 月缔结的《防务合作协议》（the Defence Cooperation Agreement）。在此之前，捷克是少数几个没有签署这一双边条约的北约成员国之一。尽管《防务合作协议》没有提到美国要在捷克建立军事基地，但它为此创造了条件。总体而言，该文件规范了捷克政府机构与驻捷美军之间的关系。然而一些专家认为，该协议过于模糊和不平衡，对美方更为有利，特别是在美军不受捷克法律框架约束这一点上。值得注意的是，《防务合作协议》没有对驻捷外国士兵人数做出限制，捷克政府也放弃了对自己部队的控制权。捷方为加快谈判进程做出了许多让步，损害了国家利益。2023 年通过的《国防战略》详细阐述了北约关于东道国支持的规定。从这一角度出发，捷克政府将提高接纳大量盟军部队的能力，增强对俄威慑与防御。北约部队的目标是在战争开始后的 180 天内动员多达 50万人的部队。

军事战略

捷克总参谋部一再强调，国家武装部队和社会全体都必须为欧俄对抗做好准备。2023年12 月，捷克政府批准了《捷克武装部队发展构想》，认为当前局势是"转折点"，因为俄罗斯在 2022 年 2 月 "打破了永久和平的幻想"。捷克国防部认为，捷克遭受侵略的可能性达到了冷战结束以来的最高点，冲突爆发的预警时间正在缩短。捷克进一步融入北约是十分重要的，新兴的破坏性技术正在改变军事冲突的特点，国际秩序竞争正在加剧。捷克武装部队构想有如下要点：(1) 为北约集体防御提供保证；(2)增强与盟国的协同作战能力；(3) 积极培养训练有素的军事人才；(4) 提升陆、空、太空和数字作战能力；(5) 发展预备役，使其成为武装部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6) 参与国际演习；(7) 降低对俄罗斯的技术和物资依赖；

然而，当前捷克军队存在许多缺点，其作战能力不足，容易受到攻击。这些弱点包括：(1) 军事人数不足，年龄结构不合理；(2) 捷克本土防空能力有限，远距离精准射击能力有限；(3) 采用破坏性尖端技术的灵活性有限；(4) 总体指挥和管理体系的数字化和一体化水平不足；(5) 物资和弹药储备不足；(6) 战斗支援和安全能力有限，包括物资现代化进展缓慢； (7) 对专用军事装备的维修能力有限；(8) 缺乏武装部队跨部门合作的意识；(9)军事冲突性质发生变化时，可做出的应对措施有限。尽管国防部和捷克军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财政和政治支持，但《发展构想》仍警告称，捷克整个国防系统可能会出现资金不足、缺乏军事领导人才和能力不足等问题。实际上，问题并不在于资金短缺，而在于捷克国防部门无法以系统和可持续的方式进行投资。

安全化的风险

2023年，捷克政府试图从社会各个方面来加速安全化趋势。为应对俄乌冲突，数十家网络媒体被暂停运营，其中一些至今仍未恢复。主流媒体着重审查受国外影响以及那些与所谓的 "专制国家"有联系的行为者，包括商界、政界、学术界和公众人物。2023年底，有消息透露，捷克政府正准备修订《刑法》，涉及间谍活动以及"与外国势力非正当合作 "的条款。捷克反间谍机构是修正案的主要推动者之一，该机构希望扩大间谍罪的范围，涵盖任何有利于外国势力的活动，只要活动的目的是所谓的"损害捷克宪法秩序、主权、领土完整、国防或安全 "。安全机构警告称，外国特工不得与商界、政界、国家行政部门和学术界代表之间进行交流。他们认为，网络可能也给外国势力提供宝贵的信息。因此，《刑法》也应涵盖这些 "软间谍"行为。

此外，总检察长办公室（Prosecutor General’s Office）和其他一些当局机构敦促政府做出另一项调整，但该调整将给捷克安全环境带来重大变化，进一步削弱对个人的保护。该修正案提出，情报机构披露的调查结果和资料将不能作为法庭证据，只能作为警察在调查过程中的辅助材料，刑事起诉的证据材料必须由警察机构自己获得。这项修正案的倡导者认为，它只适用于间谍、有组织犯罪和恐怖主义等罪行，但专家和律师协会警告称，这是 "情报机构信息使用的根本性变化，几乎可以把任何人送进监狱"。捷克政府内部并未就该修正案达成共识，司法部也否认将在近期通过该修正案。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个人和组织批评政府和国家当局对基本权利和自由施压。日益加剧的安全化对公众、政治言论以及研究施加了限制。捷克捍卫言论自由协会（The Czech Free Speech Defence Society）于 12 月发表了一封公开信，提出几点争议:（1）将不同的政治立场认定为犯罪并对其进行迫害；（2）将不同观点认定为 "虚假信息"，使其失去合法性；（3）企图封锁网络消息来源。许多公众人物签署了这封信。一些知名大学和智库专家开始批判性地看待捷克的“安全化问题”，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害怕审查和限制言论自由带来的风险。

调整对俄关系

根据上述战略，国家在外交政策方面也采取了相应的措施和调整。政府已经完成对俄关系的修订，但文件并未公开，因此我们只能对具体内容进行猜测。当前捷克采取的对俄政策是基于如下假设，即把俄罗斯视为对捷克采取敌对行动、以破坏自由民主宪法秩序为目的的敌人。捷克政府表示，与俄罗斯的关系将无法恢复到2022 年之前的状态，当前的主要目标如下：(1) 帮助乌克兰在军事上击败俄罗斯；(2) 与欧盟和北约加强合作，强化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3) 帮助在国际上孤立俄罗斯；(4) 支持后苏联国家加入欧盟；(5) 尽量减少俄罗斯在捷克国内的影响；(6) 摆脱对俄罗斯进口产品的依赖，特别是原材料；(7) 加强捷克国防能力，对俄罗斯针对捷克的各方面行动做出积极反击；(8) 减少与俄罗斯的任何不必要接触，同时向俄罗斯国内外的反对派势力提供支持。

2023年，执政内阁尤其是外交部高度关注对俄罗斯的事务。在捷克退出国际投资银行（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Bank）和国际经济合作银行（International Bank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之后，内阁通过《马格尼茨基法》（Magnitski Act）对俄罗斯实体和主体实施制裁。具体措施如下: 大幅减少俄罗斯外交官人数，将捷克驻俄大使召回布拉格，暂停学术合作，停止向俄罗斯人发放签证。尽管采取了这些严厉措施，恐俄情绪仍普遍存在。相反，捷克外交部长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务实态度，坚持任命新的驻俄大使，与总统、众议院议长和其他政府代表的立场相反。此外，尽管2023年年中有好几个月中断了俄罗斯的天然气进口，但 10 月份又恢复了供应，并达到了近三年来的最高水平。此外，欧盟在 12 月延长了对俄罗斯石油进口禁令的豁免。相比前几年，捷克还增加了俄罗斯石油的进口量，占总进口量的份额达到2012年以来最高值，约占进口石油的65%。以上数据表明，现实中，捷克政府未能全面执行反俄政策。

调整对华关系

捷克外交部正在准备修订对华关系。具体内容仍处于保密状态，但显然包括几个方面。首先，恢复至疫情爆发前的对华政策，基于战略伙伴关系，捷方展现出对华发展各领域合作的浓厚兴趣。但现任内阁之前曾讨论退出中国–中东欧国家合作机制内，甚至还警告公众不要与中国合作。这一转变对中捷经济关系和捷克中央银行的政策都产生了影响。2023年3 月，央行出售了人民币外汇储备，占全部外汇储备的 1.9%。其次，捷克众议院议长于 2023 年 3 月窜访中国台湾。此次访问备受争议，与其他企图干涉中国内政的行动不谋而合。

在“去风险”和“友岸外包”的政策叙事下，捷克尝试扩大与印太国家的合作，例如菲律宾、印度尼西亚、新加坡和越南。菲亚拉总理于 4 月访问了这些国家。除了印太、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之行，总理还于 11 月访问了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国家，这对捷克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访问包括埃塞俄比亚、加纳、科特迪瓦和肯尼亚等国，表明捷克希望通过发展与这些国家的政治关系，助力捷克商人到非洲国家发展。

结语

尽管捷克政府奉行“价值观外交”，其战略也颇具争议，但在政治实践中还是展示出一定程度的务实性。彼得·菲亚拉（Petr Fiala）的非洲、印太和中亚之行将会带来积极影响，有助于在全球维度塑造捷克外交形象。但总体而言，捷克外交政策仍是不平衡的，并且以西方为中心的。但捷克还在 11 月迈出了改善对华关系改善的建设性脚步。可以看出，捷克外交政策并没有达到战略预期，捷克需要寻找务实政策，而非固守教条的理想主义，教条的理想主义已将捷克推向国际舞台的边缘。

【作者：Ladislav Zemánek；翻译：张斯淇；校对：黄萌萌；审核：鞠维伟；签发：赵江林】